晨光初现时,我曾托着腮问过自己:"为何世人总说我有三个生日?"这并非轮回的重复,而是人间对我不同修行阶段的纪念——农历二月廿一、七月十五与七月三十,这三个日子犹如三盏明灯,分别照亮我发愿、践行与证悟的修行之路。
二月廿一这天,檀香总比往日更浓烈些。信徒们将这天视为我的"新生",实则是金乔觉王子舍离王位的日子。当我在九华山褪下锦袍换上僧衣时,山间松涛化作钟磬之音,从此不再是宫廷的明珠,而是手持锡杖的行脚僧。百姓将这天定为"诞辰",大概是想记住:修行从来不是天生的使命,而是后天叩问本心的选择。
七月十五的盂兰盆会,万家灯火中总夹杂着对我的祭拜。这正是我立下"地狱不空,誓不成佛"宏愿的日子。那天在翠云宫前,目睹铁围山中的苦难众生,锡杖突然生出六环震响,惊醒了十殿阎罗。信徒们在这天抄写《本愿经》,就像当年我在生死簿上点起的长明灯,为暗夜里的魂魄指引归途。
七月三十的晚风总带着未竟的遗憾。虽被称作"涅槃日",我却从未真正离开——当肉身化作虹光时,九华山的岩石突然显现八十四尊菩萨像。信徒们将炒熟的芝麻撒向山涧,听着沙沙声响说:"这是菩萨在数众生呢。"其实我始终在众生脚下,就像山门前的青石板,日复一日承接那些祈求超度的足印。
这些年看着人间为我准备素斋、点莲花灯,就像看见当年母亲为我缝制僧衣。有次听见孩童问:"菩萨吃生日面吗?"我笑着让山雾化作面汤的热气。信徒们未必知晓,他们在地藏殿前合十的掌心温度,比任何供果都让我欢喜。那些插在香炉里的三炷清香,分明是连接三界的阶梯。
当九华山的银杏第七次飘落金叶时,我忽然明白这三个"生日"的真义:它们不是纪年符号,而是人间为我制作的修行刻度尺。二月廿一测量着出世勇气,七月十五称量着慈悲重量,七月三十计算着永恒誓愿。就像山涧溪水反复冲刷岩石,这些纪念日不断提醒众生:地狱门前的曼珠沙华,终将在愿力浇灌下变成渡人的莲舟。
月色再次漫过地藏塔时,我数着山下绵延的灯火轻笑。三个生日不过是人间给我戴上的花环,真正永恒的,是那些在轮回中互相搀扶的身影。当某个孩童在七月三十的夜里把馒头掰成两半,分给蜷缩的流浪狗时,我知道,又一颗地藏的种子正在发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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