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窗那棵银杏树又黄了。每当秋风卷起金灿灿的落叶,我总会轻轻摩挲书页里那片干枯的叶子,想起那个被雨水浸透的深秋。
那是初二运动会最后一天。我站在800米跑道起点,看着远处铅灰色的天空,听见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。发令枪响的瞬间,雨水突然倾盆而下,冰凉的雨点砸在脸上,跑道变得像浸了油的玻璃。最后一圈转弯时,我的球鞋重重打滑,整个人摔在积水中。
右膝盖传来剧痛,我蜷缩在红色塑胶跑道上,雨水混着血水在脚边蜿蜒。观众席的加油声忽远忽近,模糊视线里只有无数双匆匆掠过的运动鞋。直到一双沾满泥水的白色帆布鞋停在我面前,"抓紧我!"小棠的声音穿透雨幕。她蹲下来时马尾辫扫过我的脸,带着淡淡柑橘洗发水的味道。
医务室老师去其他赛场急救了。小棠翻出医药箱,手电筒咬在嘴里给我清创。碘伏触到伤口的刺痛让我发抖,她却突然说:"你看过《海贼王》吗?路飞说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呢。"我红着眼眶笑出声,才发现她自己的校服早被雨水洇成深蓝色。
后来的CT检查显示骨裂,需要拄拐三周。每天清晨,小棠总会背着两个书包在楼道口等我,阳光把她后颈细小的绒毛染成金色。最难忘的是雨天,她撑着伞还要扶我,伞骨被风吹得翻过去,我们笑作一团摔进水洼里,溅起的泥点沾在她酒窝上。
某个课间,我撞见她在洗手间拧校服裤脚,哗啦啦流下的雨水在地面聚成小潭。她转身时露出手肘的擦伤,是那天背我去医院时在台阶上磕的。我摸着口袋里那片被她夹在慰问卡里的银杏叶,突然明白真正的友谊从来不是天平两端的计较。
上周五社团招新,我看见新生抱着书本在楼梯间踌躇。我自然地伸出手:"同学需要帮忙吗?"说话时才惊觉,这句话的尾音和小棠当年那么像。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,仿佛在应和某个温暖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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